火药——
五月才刚刚走过一半,太阳垂动的肚腩就已经膨胀、壮大,直直滴在沥青公路上,升腾起歪歪扭扭的水汽和青烟。路中央,一队裹着头巾的妇人在隔离带里栽种着什么,凑近瞧瞧:说是树苗,枝条未免太过柔软纤细;说是花草,却无半片枝叶,仿佛是无刺的荆棘、鲜活的枯枝——不管怎样,这只图一时新鲜,下个季度肯定要换一批的。从这儿向南看去,几辆客车爬着坡缓缓驶来,这会儿不到八点,一天的工作就要开始了。
[排头的班车停稳,“哧——”,车门打开,工人李第一个走下车来,其他人随后陆陆续续下车]
工人李:“奶——奶的,热煞我了,这才是几月,怎热成这个鬼样。”
工人张:“谁说不是呢,从家里往这儿来也没这么热,上车披褂子,下车恨不得脱裤子。”
工人李:“还好现在家家都装空调,你说要是过去这么热,不得把人都烤干咯?————小刘哪去了?”
[你感到一阵温软的颠簸,嘈杂的白噪音在耳畔渐起,脖颈由于保持异常的姿势太久已有些酸痛,你想着:把头转一转......转一转......]
工人张:“小刘!!”
你:“——呜!?”
工人张:“李头,这小子果然还在车上睡着。”
工人李:(在车外大声地说)“快快快快快快!下来烤一烤就精神了,舒服了一路,可不是白舒服的。”
[你赶忙揉了揉眼,抓起身旁的包起身]
你:“来了来了——”
“呼哇——嗯——”,哈欠,你还是很困。看了一眼手机,35℃,可你觉得温度会更高,你不明白这样的天气为何还要继续户外作业,尤其在你的工作是[看好“疯狂的烟囱”,有人检查时及时锁门]这种情况下。烟囱依旧在汩汩涌出黑烟,一边是烈日,一边是乌云,可天气预报上标注着晴,再一刷新:晴转多云。
怎么叫“疯狂的烟囱”呢?你也纳闷,烟囱就烟囱,还整出个什么“疯狂”来,好像是最近的流行词汇,你也搞不明白,在这之前还叫过什么“城市雪茄”啦、“工业时代的浪漫”啦、“绿色无烟筒”啦一类的,还用颜料刷过蓝天白云在上面,或者组织学生画花花绿绿的手抄报——总之,或许就是时尚吧。工作是百无聊赖,所幸不止你一人在这里,你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在烟囱下忙活,地上摆满了工具,像是在维修什么。
[窸窣的工具声]
你:“师傅,大热天的歇一下吧,这儿没外人”
男人:“......”
[你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,给男人递了一根,自己点燃一根]
男人:“谢谢”
你:“给你火”
男人:“我带了”
[你和他靠在墙边抽烟,你这才得以好好观察这个男人:50左右的岁数,皮肤不仅黝黑,还布满裂纹似的褶皱,如刚出土的紫薯,指关节突出,指甲缝里像是塞满泥土;一身工装,老旧得理所应当,连同鸭舌帽和墨镜,也旧得那么得体]
男人:“抽完了,接着干活去了”
你:“师傅,今天是来处理什么毛病的”
男人:(埋头忙活,指了指头顶)“黑烟、黑厂、黑心钱”
你:“老毛病了啊”
男人:“老毛病”
你:“怎么今年才想起来处理?受罚了?”
男人:“忍不了了,话不让说,信不让投,火车都能拦住不让走”
你:“病毒嘛,到处都这样,前几天放假哪都没去成”
男人:(抬起头,指了指远处)“你看——那旁那座山,能看清不”
你:“看清一点,起雾了”
男人:“瞎说,太阳毒着哪来的雾——往回倒十年,山上那座庙从这儿看得一清二楚,为啥?”
你:“污染呗”
男人:“对头”
你:“那老板看不见么?”
男人:“老板不住这儿,老板住国外”
你:“不怕人来查?”
男人:“查的人和老板一个酒桌”
你:“真操蛋”
男人:“是吧”
[一阵沉默,男人擦了擦汗]
男人:“帮我递一下那个红袋子”
你:“这个么?”
男人:“对”
你:“嚯——不轻,这是什么材料”
男人:“这个啊,硝化甘油”
你:“危险东西,我得离远点——用这玩意儿烟囱就不冒黑烟了?”
男人:“是啊,一劳永逸的事儿”
你:“啧,老板早花点钱早解决了,何必整的乌烟瘴气”
男人:“咱往后退退”
男人:(用手指了指西边)“我家老房子原先就在那块,往下走下了坡是个小池塘,就在那辆车停的位置”
你:“师傅,那你现在搬哪去了”
男人:“现在?现在睡桥洞”
你:“净开些玩笑——这是什么检测设备么”
男人:“这个啊,引爆器”
你:“引爆器?”
男人:“准备好”
你:“哎!等————”
爆破——
壮士断腕,英雄断踵大厦将倾,星河化垅扬尘蔽日,暗潮重重十万钢筋,化为热冢紫金毕逋,星悬玉李翳目窥镜,跛脚拄椅远山近树,红松绿渠众揽归我,建墅立宇香槟美酒,皇天美梦华姿滟澜,雨帘云栋偷换日月,信息牢笼以我身躯,贩卖苦痛煌煌石铁,??喧豗见龙在野,举目为黑无文言说,无妄之罪十万匹夫,轰然玉碎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#个上一篇下一篇